看到小立写的这一篇文章，突然想起了生命里曾经出现的一个朋友。在她离开后的好几年，每当她的生日接近时都会让我陷入一种莫名的低潮期。但是今年，我把她的生日给忘了，而那一天，我还在terengganu吹着海风径自快乐着。
原来，她离开已经十一年了。这一刻，我无法否认她的样子在我脑海里已经模糊的事实。甚至，我忘了她的离去曾带给我怎样的影响。
时间让我不知觉地遗忘，我感到丝丝内疚，因为我忘得如此理所当然。
Thin, 对不起。我还以为记忆是永恒的。
我尝试想起你。。。
曾经在一个炎热的午后，我们在学校的二楼教室，练习一首歌。
对了对了，我记得的就是你的神情，下午四点的阳光从窗口斜射在你的脸上，古铜色的脸庞焕发出自信且灿烂的光，还有你的右手在空中挥动，像在拂去眼泪的手势，很坚毅地附和着歌词："I won't cry, I won't cry, not I~ won't~ shed a tear~ just as long, as you stand, stand by me. " 这一段画面在你走后常常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，而且，慢镜头般一再重播。然而遗留下的我们，过后是怎样在众人前唱出这首歌，我忘了。
还有那一夜，你和一众朋友来我位于海港的家。我带你们步行到街尾，那里有木桥连接隔壁巷子和沙滩。桥下是安静的流水和一片灰暗的沼泽地。踩着月色，你和其他从未踏步在残旧木桥上的朋友们小心翼翼地行走。桥咿呀咿呀地响，你们却嘻嘻哈哈地笑。笑声里透露你们的害怕和新奇刺激。那一夜，我发现原来我还可以给你们这班小我一年的朋友，一些些微妙的东西。
然后，你坐在我家门前的大木凳子上，用迷你小钢琴弹了一首又一首的歌。那小钢琴是我公公闲暇躺着时爱用来弹奏故乡小调的。你发现它时很开心，五只手指一放在琴键上就自自然然敲打出悦耳的音符。我知道你在声乐这方面是很有天分的，于是我和朋友们静静地听你弹奏。突然间你弹出了“剪羊毛”的旋律──那首我们正练习着的大合曲，结果身旁的一大伙就附和唱了起来：“羊毛~像绣球花儿开~成山的羊毛堆起来~堆起来呀剪下来~~剪下来~快把羊毛~剪下来~~” 哈哈，那时候我们都为彼此的默契笑开了，内心也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。你们都是跳班生，而我只是被UPSR卡住的“留级生”。为什么这种默契会来的那么自然，我也不清楚。
在你要离开我们去KL念书的中三年尾，有一天你突然走来我面前，向我掌心塞着一张纸就转身走了。我低头一看，是张纸条。你写着：“名喜，认识你不算久，但我发现你是个很有才华的男生。最近我觉得你很沉默，也不喜欢接近人群。或许你不曾向别人说过你的问题，但我希望我离开之后，你能够更开心，还有，爆发你的才能！” 看了你生平写给我的第一张纸条真的很讶然。那是你离别前心里想对我说的话。没想到那也是你的遗言。
其实和你同班的时间其实也只有两年。在这段中学时期我都很无心向学的，每天在班上我都爱在课本或作业簿上画图画。有一次你偶然看见了我的涂鸦，脸上露出很欣赏的表情。你知道吗？那一刻我的心情就像寒窗苦读十载而最终高中状元的穷郎中一样，飘飘然的。但我并没有让你看见我的喜悦。当年的我因为成长的疑惑而不断隐藏自己，包括对你的感激，对他人的爱意，对许许多多事情的不满，我都像《千于千寻 》里的那个无脸男，把内心最深刻和重要的一部分，藏在冷漠的脸庞底下。我知道我该对你说些什么的，至少一句简单的谢谢。但我没有。
一直到听到kai打电话跟我说你车祸的那个下午，我顿时觉得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正在无可避免地消失着了。时间停顿在那一刻，手中握着笔正在做补习功课的手再也写不下去了。去到医院已经认不出那曾经光彩动人的你。我对你说：‘别走，要是你走我会恨你’。话是说狠了，但你终究没醒过来，听我摘下面具对你说一声谢谢。
过后，我看你乘着浓浓的烟离开地面，更靠近天堂的大门。我的遗憾，浓得像天上的乌云。
再然后，就是年年和A Beh上山探望你了。我总会对他说啊，这里风景很美，又很清静，你在这里应该很开心的。哈, A beh也傻傻地说是咯。可惜啊，我再也不能听你亲口说。
而我，最后也听了你的话，选择自己心里想做的。是你激发了我该如何为自己的未来负责，因为，上天不是给任何人机会去证明的。我很认真地读书，也很认真地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。你让我骨子里的某一部分那么着实地苏醒了过来──那份我也不敢去承认拥有的能力，那股不顾一切把梦想实现的勇气。在SPM放榜后，现实的世界说我的成绩可以让我上大学，有更好的未来。但我却把申请表格卖了。然后像一个视死如归的人，走进了我向往的艺术学院。那时候的我真是一个好样啊！但那压根儿不是原来的我啊！我只能说是你坚毅的一部分随着烟火熔进了我的灵魂吧，要不，今天的我怎会在这里？
我曾经很想再见你。甚至有一天，我觉得我真的看见了你。在我学院毕业以后，我曾去一间大厦interview. 那时候的工作很难找，一份designer的工作有十几人在等着。我坐在会客厅，想起这连月来应征的失败就觉得很无助，跟着紧张了起来。大厅的玻璃门是透明的，阳光从外头斜射进来，就像那一天，你迎着阳光的方向唱歌的下午。我抬了抬头，墙上时钟也是指着四点钟。我想，此刻的你在天堂做什么呢？快乐吗？也要和我们一样为生活而担忧吗？
我把视线移到外面。一座建筑物的尖角面对着我。突然，在刺眼的阳光中，我仿佛看见了你就坐在建筑物的天台角落，一身白茫茫像个天使般背对着阳光对我微笑。那是一种温柔的笑，并不像一贯活泼洒脱的你的笑，却让那一刻的我心情平坦了许多。是我制造的幻觉吗？怎么那么真呢？真实得我可以马上得到从新振作的力气继续努力下去？我不知道答案。
我只知道自从你走后，我在夜空里发现由五颗星组成“厂”字边的星座群中，有一颗最亮的星。
在每个快要被挫折和疲累压垮的夜里，我会望向星空，找寻只在二月份出现在天边最亮的那一颗星。
Thin, Happy belated birthday. May your soul rest in peace.
p/s: 去年我家里有事没去看你，今年我倒玩得彻底把你忘记。抱歉呵。还有，“谢谢你。”: )
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故友：黄婉婷
2022歲末回顧
1 year ago
